邢雅晨【王树秋《对话魏碑》之十】“北碑既盛,为法书之冠冕”——专论霍扬碑的历史源流(上)-书画淄博
邢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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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群、齐珏对话著名书法家王树秋★
【霍扬碑殉道式的探索】
“北碑既盛,为法书之冠冕”
——专论霍扬碑的历史源流(上)
《对话魏碑》之十
祝嘉《中国书学史》言:南北朝“二百年间,南北对峙,各自为政。南朝禁碑,丰碑罕覲,缣素流传,简牍为多;北朝喜佛,悬崖绝壁,造像刻石,千载如新。故南朝之书,多借帖而传;北朝之书,则托石而寿。”
姜维群:既然说北碑,我们就直奔主题,北碑,是我国南北朝时期、北朝文字刻石的通称。北朝包括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而以北魏为最,故又称为魏碑。魏碑上承汉隶,下启唐楷,是一种过渡性的书体。它与隶书相比,则简捷而得其沉雄;与唐楷相比则更丰厚刚健,是一个可以开发的艺术宝库。为书法艺术开创了新天地。
我觉得你的作品中一气浑元的气象非常好,而且结体灵动是一个突出的特点,得益于什么?
王树秋:因素很多,最主要的是得益于以始平公、孙秋生等方笔碑筑基,以郑文公碑圆笔增其浑穆,最后用霍扬碑飞扬灵动融汇方圆笔,创新探心源。
姜维群:从历史上看,霍扬碑存在着巨大的争议,譬如一些书家认为霍扬碑是后人伪造,即使承认是北碑,但评价甚劣。如近人杨震方《碑帖叙录》这样说:“(霍扬碑)书法学北碑而粗俗已甚,多构别体,而乏古雅之趣。其模糊之字,非自然剥落,实故意敲破挖坏,显系伪託?。”是这样吗?
王树秋:事实恰恰相反,当代学者祝嘉先生不仅考据说此碑无伪,而且说“魏霍扬碑,民国初年出土,兼有郑文公、嵩高灵庙、石门铭、爨龙颜诸碑之长,尤为可宝者也。”
姜维群:郑逸梅先生在《艺林散页》中几次谈到祝嘉,说“近代论书法之著作,以祝嘉为最宏富,成书五十九种,计三百万言。”这样一位书法“最宏富”的人,一定是慧眼识宝的,应该不会不辨其伪。
王树秋:霍扬碑被人误为伪托,被人认为粗俗,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康有为的《广艺舟双辑》成书于光绪十五年除夕(公元1889年),其死于1927年,而《霍扬碑》出土于1926年,康有为生前根本不知道有此碑,被视为北碑经典之作的《广艺舟双辑》当然没有收入此碑,所以无从评说。正由于这个原因,持怀疑态度还是质疑此碑艺术性,也是情有可原的。
姜维群:祝嘉认为霍扬碑集诸碑所长,问一下,霍扬碑的设立时间晚于郑文公碑、嵩高灵庙碑、张猛龙碑,它与之前的三个碑有联系吗?
王树秋:从整个北碑的规模型制来看,以河南最为突出,河南出土了大量的墓志、龙门二十品和碑碣,集中了北碑的精华,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北碑。
摩崖没有一块在河南,大部分在山东。山东平度的郑文公碑,瘗鹤铭在江苏镇江,石门铭在陕西汉中,也包括霍扬碑。霍扬碑虽然也是碑,但是大的审美取向,结字手段极具摩崖笔势气象。
摩崖一般在山上,摩崖的笔画基本特征以圆曲为主,以绞锋为行笔特征。各个时代有各个时代的烙印,就好像今日来解释唐诗一样,要以今人的理解对古诗进行重新阐释。实际上写魏碑也是这样,通过今天的视觉审美标准来理解古人的笔法,但理解古人的笔法有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呢?
因为以“二王”为代表的帖学的笔法可以看得真真切切,有迹可循,从基本笔法形态来看是符合正常的书写状态。而摩崖则不这样,古人在刻制的时候,由于安全、自然气候等因素的影响,有很多不稳定因素,包括写字者和刻工的心理也是不同的。所以摩崖的行笔——圆与曲笔的呈现——很难写平直,加上人在悬空时也有很多不稳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写起来有这样曲线起伏,还有很多行笔有绞锋的笔,它的笔法不像碑碣类的笔法比较整饬,可以找到比较确定的东西。如勾、撇、捺需要出锋的地方,它的节点比较稳定、衡常。尽管摩崖也是碑,但摩崖圆曲的行笔笔法特征有它自身的规律,而恰恰是霍扬碑抓住了其规律,其书写笔法竟与之高度契合。
姜维群:我理解您的意思是霍扬碑可能受了摩崖的启发。摩崖笔法有些效果属于意外之得,从而获得意外之趣,本来可以写得平直,但写的时候因为客观因素的制约,反而由于条件的不确定性而出现了天趣。霍扬碑是受到了摩崖笔法的启发,形成了自己独特风格。
王树秋:摩崖也有比较整饬的,像郑文公碑在书写过程中,无论结体和形体基本上可以统一到一个方框中来,是有限制的。但霍扬碑就感受不到这种限制,霍扬碑是一个特案、特例,它本身的奇特性和无法被把握的基本规律,可能是霍扬碑长期以来未能获得人们的广泛关注的一个原因。另外霍扬碑出土相对比较晚,正如您所讲,因未能收入康有为的碑学理论著作《广艺舟双楫》,从而长期以来也未能受到理论研究者的关注。这可能是霍扬碑被长期埋没的的另外一个原因。
姜维群:从理论著述角度来看,新中国成立后少有书法理论家评析过霍扬碑。作为书法家、书法理论家、教育家祝嘉先生曾评价霍扬碑说“学三十年魏碑再写霍扬碑尤感腕力不足”。以你的实践经验来看,是真的那样难解难写吗?
王树秋:通过我这些年的学习,我们从技法上研究学习仅是一个方面。霍扬碑的作者的审美绝不同于一般书者的审美。更多地呈现了作者独特的写字以及通过写字表达出的精神层面的东西。我们可以说霍扬碑的书者是极其不老实的人,不是循规蹈矩的写字。另外,我感觉临习霍扬碑,你处于一个平静的心情下去写很难,而是充满激情,内心涌动。囊括万象,裁成一相。临习霍扬碑必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必须充满激情活力,一挥而就来临写。祝嘉先生说写魏碑三十年写霍扬碑犹感腕力不足,不是空穴来风,真的有这样的感觉。
书写霍扬碑的书者,把对霍扬将军戎马一生,为国建功的英雄事迹的敬仰,融入到书写过程中。某种意义上来讲,霍扬碑的书迹是表达了书者对霍扬的歌颂、敬仰。这与佛教的庙堂中的佛教碑记是不同的,庙堂之中的碑记往往充满畏惧惶恐。而霍扬碑不是这样的,反映的是一种内心的敬仰,表达内在的真实情感和心性。霍扬碑写出了内在的最真实情感和心性。不是出于惶恐和畏惧,可以感受到作者内心的汹涌澎湃的真性情。
姜维群:从线条上来说,霍扬碑勾、点、捺均无一笔相同。变化万千,神鬼莫测。它呈现在我面前,似乎都是一个个独立的生命体,鲜活的一个个的人。高矮胖瘦,喜怒哀乐,有极其丰富的想象力和生命力。即使在北魏也特立独行,它和其他的碑是怎样的关系?
王树秋:祝嘉先生对霍扬碑的评价“绵密伟丽,兼有爨龙颜、嵩高灵庙、郑文公、张猛龙之美,可谓集南北碑之大成,真神品也”,非常准确和中肯,是超出一般人的卓识。他不是从表面上看,而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回过头来,看四个碑与霍扬碑的关系,郑文公碑非常平和,康有为评价:“汉势、分韵、草情”,郑文公碑比较雅。写摩崖相对来讲是体式开张、行笔恣肆一些,但无论怎样,郑文公碑还是相对来讲处于一个以圆绞提摁、使转行笔为主,从郑文公碑本身来说,还是比较内敛整饬,端方典雅。不像石门铭、瘗鹤铭那样纵逸无方。
嵩高灵庙碑恰恰非常高古、古拙。这两个碑的面目和风格趋向距离很大。嵩高灵庙碑总体取纵势,字形长一些,写竖笔的时候,就像金刚体一样,撼动不得。嵩高灵庙碑没有动态感,就像和尚坐禅,你推不动他。我个人觉得,嵩高灵庙碑在河南登封县,可能受政治文化中心中央正统文化的束缚,写得有一些拘谨。任何一个历史时代都有一个大的审美趋向,谁也逃不掉躲不开,所以霍扬碑没有脱离开这些碑的时代特征。
王树秋艺术简历
王树秋字子丰,天津市人,1960年生。毕业于天津师范大学美术学系。中国书协会员、天津市书协创作评审委员会委员。2008年被中国文联、中国书协授予"全国书法十杰"荣誉称号。
幼年之时即爱书法,以魏碑开笔学书,拜师于著名书法家孙伯翔,为入室弟子,出入其门下,受其亲传。以行楷见长,作品注重开掘意境,抒发感情,讲究用笔及韵味的变化。作品既能表现以画入书,以书入画之气,又能抒发淋漓痛快、奔放激越之情,书能展而不散,紧而不拘,刚柔相济,飘逸俏丽,逐渐形成自家风格。
作品入选全国首届行草书大展、第三届全国获奖书家提名展、全国第七届书法篆刻展、全国百家书法精品展、全国千人千作书法大展、当代书坛名家系统工程"五百人书法精品展"等重要展览。